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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羅人 ‧ 文
西安之旅的感悟
我擦了擦惺忪的雙眼,望向窗外的遠處——初升的晨曦把無垠青空染得赭黃,朝碩大的校園灑上了一把燦金色的小麥,繪成一幅生機盎然的詩畫。
初至西安的首幾天還算順利。事實上,在申請參與這次學術交流團的時候,我並未預料過住宿環境如此不錯。至於交流方面,這裏的學生確實較爲友好,初期的行程全在歡聲笑語中度過。
「但今天並不同。」 我一邊對著鏡子調整領帶,一邊如是告訴自己: 「畢竟,這次交流團的重點是研討會,可不是玩樂之事,絕不可敷衍過去。」在衆目睽睽下,我們身穿校服代表我校站在臺上演講,絕不容自己有半點出錯。我們抵達大堂時,大部分的隊伍都已在場。在主持人的指示下,我們坐在預先編排的位置。
「會順利嗎?」也許是出於緊張,我不禁問身邊的隊友。「當然。」他淡定地翻著講稿,似乎毫不擔心。旭日依舊高懸,室内的燈光卻不怎麽耀眼。會場上座無虛席,議論聲也堪稱沸沸揚揚,可不知何故,我内心總是湧動著一股不安。
主持人洪亮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。「歡迎各位來到西安交大附中姊妹學校交流會!今天,各組別將圍繞『可持續發展』的主題,發表自己的作品、分享一些見解。其順序為:聖保羅書院、新加坡國立大學附屬數理中學、西安交通大學附屬中學!事不宜遲……」 我硬著頭皮踏上演講臺。桐木製的臺階並不很長,但我每在其上走一步,心頭的壓力便多了一分。無疑,臺上的燈光更為耀眼。走上臺階,站在我面前的是笑容可掬的主持人,正在把麥克風遞給我。我深吸一口氣、又緩緩呼出,謝過主持人後便接過麥克風、向臺下鞠了一躬,耳邊登時鳴起掌聲雷動。雖然緊張,我也不得不挺直身子,抬頭揚聲道:「大家好。我們是聖保羅書院的代表。今天,我們很榮幸,得到了來這裏進行分享的機會……」
不知爲何,我越說越感到輕快,緊張的感覺也逐漸弭散。這幾天練習的内容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,熟稔的字句,隨之自然地從我的口中飛快地傾瀉而出,我負責的部分倏忽之間便説完了。我把麥克風遞給隊友時,餘光瞥見校長的微笑,不禁心中暗喜。
演講結束後,我頓時鬆了一口氣,在再次響起的掌聲中走下臺階,回到座位。孰料我們剛坐定,主持人便宣佈道:「感謝聖保羅書院同學的演講!接下來,輪到了問答環節——」
伴隨著心中「咯噔」的一下,剛剛輕快的心情馬上掉到了谷底。萬千思緒於瞬息之間浮上腦海:問答環節?爲何我們未曾獲悉,老師也沒通知過?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準備,會有很艱深的問題嗎?
我還沒回過神來,已有同學開始提問:「請問對於你們的作品在市場中如何持續運行,你們曾作過研究嗎?」這下好了,市場,確實是我們沒準備過的範疇,偏偏應用的部分卻是由我負責。我嘗試讓思緒飛速運轉,可我又不是聰敏之人,如何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無中生有,編出一套不含漏洞的説辭?麥克風一點點地向我們遞了過來,而我額頭滲著冷汗,並未接過。
在麥克風即將來到眼前的時候,我終究是不敢接過,便輕輕一推,把它推給了身旁的隊友。主持人顯然注意到了這個舉動,不由得尷尬一笑;坐在前排的老師也稍稍皺了一下眉,似乎不大滿意。至於隊友本人,則是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我:不知其中是震驚、抑或是責難?我不敢思索,更不敢抬起頭直面他的目光。
他顯然也沒準備好、原地思索了好一會,最後卻也不多作推脫,只乾咳兩聲,徐徐站起來開始回應。當然了,其中不免有不少支支吾吾。我在思考如何進行補充的同時,也瞥向發問的同學處,只見他臉上挂著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。是嘲弄嗎?肯定是吧,畢竟我們的反應如此地不專業——此時的我不由得將一切往壞處想。
隊友剛説完,那位同學卻又再發出追問:「那對於這種情況,你們又準備了什麼方針呢?」這下我已整理好思緒,便站起來接下了問題。語畢,她卻也不再刁難,抛下一句「謝謝你們優秀的答案」便又坐了下來。哎,這本意友善的語句,在當時猜疑的我看來,卻成了不折不扣的反諷。
其後,兩所學校陸續開始了發表。我聽著他們精彩的演講,看著那些學生無與倫比的自信,眼前的景色卻是灰暗的。「我相比之下是多麽麼的差勁」,這種想法在腦海中縈繞不止,揮之不去。研討會的發表部分結束之時大致是中午,烈日當空,強光份外刺眼。我快步走出會場,卻並非因爲飢腸轆轆。
雖說如此,畢竟飯還是要一起吃的。我與坐在對面的隊友卻偏偏在這種地方達成了默契,都默默低頭動筷,良久無言。見場面如此尷尬,提早吃完的我只能嘟囔著:「對不起。」
他抬起頭,似乎很疑惑。「爲什麼要道歉?」我只好繼續説:「就是,我剛才把應該由我來回答的問題推給你了……實在是慚愧。」聞言,他先是怔了一下,隨後便笑了起來:「哎呀,那種事無關緊要啦。難道你很在意嗎?」「怎麽就無關緊要了,連主持人都注意到了,根本是出盡洋相!」他翻了翻白眼:「其實沒有多少人留意到吧,他只是因爲靠得近。而且,你都有力氣辯駁了,心情根本就沒有很差吧!」你一言我一語中,緩和了飯桌上的氣氛。
驀然,有人提醒道:「差不多是時候回去參加下午環節啦!」我們這才意識到,匆匆結了賬便離場。路上,我在心中重溫了一次下午環節的内容——自由討論: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移動和交談,據說是旨在讓我們對感興趣的話題可以深入探討一下。不久,我們便回到了會場。
不料,那位提出質疑的同學竟是第一位來找我們的。我試探道:「剛剛還真是失態了,深感抱歉。」他卻仍是掛著剛才的那抹笑容:「不會啦,臨場發揮還是挺正常的。而且,你們的設計還挺有趣的。」隊友從旁問道:「所以你是真心感到好奇的嗎?」答:「啊!不當然了!」
趁其他人聊得正酣,我悄悄繞後離開人群——畢竟,這裏還有最後一位我應當道歉的對象。我假裝不經意地向不遠處的老師走著,趁他剛和西安學校的老師聊完天,細語道:「那個……對不起。都是因爲我沒能第一時間接下那個問題,才導致如此失態,丟了學校的臉。」
「傻孩子,怎麽會呢?」他連連擺手:「你最後也總結得很好呀,至少態度很端正。我覺得吧,這些小小的不完美不會影響大局的啦,也幸虧有你重申立場,才能穩住整體的架構。」
是嗎?原來沒有人怪罪於我,是我想多了!
「他們在拍合照,你要去嗎?」老師的提醒把我從沉思中喚回。我抬起頭,只見那位同學正與其他隊員一起擺姿勢,大家樂也融融。「嗯。」我輕聲答道,隨即緩緩步向他們。
半晌,研討會剛結束,學生們亦漸漸離去。我跟在後面,揉了一下疲倦的雙眼,望向不遠處的前方——晚陽把廣袤青空染得赬紅,朝來往的人潮身上灑了一把霞彤的楓葉,繪成一幅和暖的詩畫。
這次旅程,學會了要力臻完美之餘,也要學會不必自尋煩惱。